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64、岁月共白首(6)

岁月共白首(6)

江连雪的这个视频拍的很不?熟练,应该是捣鼓了好几遍后稍微满意的一个成品。因为她在说完这段话后又暂停了,伸手对屏幕摇了摇,自言自语道:“不?会吧,又没网络了?这什么?破移动啊,免费的东西果真不?好使。”

温以宁听到这儿,嘴角跟着扬了扬。

家里的无线网还是搬家那会儿听说中国移动搞客户活动,交两百块就能免费用两年网络。她当时劝江连雪,说小亮老师家装了,但信号忒差,别贪便宜。江连雪哪能不贪便宜。结果证明是对的,有时看个电视剧卡的都动弹不?得,气的她直骂娘。

视频里的江连雪又起身走近,然后镜头跟着晃了晃。

这时,唐其琛进来卧室,看到也是一愣。

终于好了。

江连雪坐在沙发上,不?太自然的抿了抿唇,然后把脸边的碎头发拢去耳朵后,眼神凝望的模样,很有镜头感。

她扯了个笑,然后喊了一声,“囡囡。”

温以宁眼眶一热,低低的应了声:“嗯。”

之后,江连雪有很长一段时间的静默。她注视前?方,眼睫轻动,几次想开口但又把唇闭上。

唐其琛挨着温以宁也?坐在床边,怕她失控,他轻轻揽住了她的肩。

江连雪的十指交叠在一起,垂在膝盖上,她化了妆,唇色艳红,但神情失色是怎么都掩盖不?住的。“本来不想给你?录这个视频,但我晓得,以你的性格,估计没那么容易放下,指不?定背后怎么骂我呢。骂吧,骂的你?心里舒坦一些?,我也?好过一点。”

江连雪呼了口气,似乎有些?紧张,但很快又坦然无畏的承认:“我是自己要走的,跟拖不?拖累你没有关系,是我自己不?想治了。现在的人真是奇怪啊,稀奇古怪的病,有的治的没的治的,都挺可怜。哎,这一定是我的报应吧,年轻时候不?懂事儿,跟你?外公断绝了父女关系,把你?外婆气的心脏病猝死,几十年过下?来,我以为终于轮上了好日子,结果,该算的账一笔都没有少。说起来,这都怪你那个死鬼老爹温孟良!丫的人渣畜生不?是好东西!”

气吞山河的一顿辱骂,江女士魄力不?减当年,去世小十年的温父大约也想不到,自己生前?被人惦记,死后仍有人念念不忘。

孽缘也?是缘,他这一辈子,不?亏。

江连雪骂的急,气儿有点喘,她歇了歇,似是蓄上了力气才继续说:“不?知道你?什么?时候能发现这个视频,但如果你?看到了这里,囡囡,别找我了。好好过你?的日子。我从小对你也?没太多管教,你?活成什么?样,那都是你自己的造化。所以我死了,你?给不?给我送终,我都不怪你。”

江连雪自顾自的笑了起来,眼神平淡镇定,没有一丝犹豫和不?舍,她语气娓娓道来,似乎讲的是别人的故事,“我去肿瘤医院看过做化疗的人,头发大把大把的掉,眼圈儿凹进去那么深,身上开个大口子,血肉模糊的还得做清创,我在走道上听见那惨叫声,实在是太恐怖了。活着这么?痛苦,何?必呢。”

温以宁眼泪一滴一滴往下?坠,无声的,安静的。

唐其琛拍了拍她的肩,抿唇亦无言。

“能给你?留的,我都留给你?了,哦,你?梳妆台上有一盒闲置的化妆品,那支口红的颜色很好看,我就拿走了。家里的存款也有几十万,你?留着,也?是依身傍命的后路。这里你?就别给唐其琛看到了,怕他怪罪,我说话一向?不?好听。”江连雪风情摇曳的笑了笑,静了一会,她从手?边拿起烟盒,抖了一支烟放嘴里含着,打火机轻响,幽暗火点伴着烟雾时明时暗。

半支烟的时间。

江连雪咳了几声,然后眯缝了双眼,“还有杨正国,老实人,是我对不住他,但我不?能把包袱丢给他,这是我的命,不?是他该承受的罪。跟他接触两回我就看出来了,杨正国是个老情种,但我没这福气。这人跟你?一样死心眼,不?搞得严重点,都不认栽。就当我是一个女骗子吧,以后碰上我这么?好看的,他再也?不?会上道儿了哈哈。对了,我还给他买了几大袋儿的衣服,那么大年纪的一个人了,也?不?注意形象,跟我站一块也?太不搭。可惜了,没这个机会送给他了。”

她笑得眉飞眼弯,两条细细的眼廓里,却分明有了闪动的光亮。

“还有你?,你?这个死没良心的,从你决定去上海工作的那时起,我就知道你?是不会回来的。现在想想,我还是命不好。年少遇人渣,青年时丧夫,中年又丧子,妈的,老天爷瞎了眼吧!不?过幸好你?这丫头争气。”江连雪低了低头,瘦弱的肩胛骨连着脖颈,像是一根随时要断的枝丫。

再抬起时,她眼中泪光闪动,方才的豪迈侠义终究是软却退场,隐忍之中全是依依不?舍,江连雪哽咽着声音说:“母女一场,缘分到这儿也差不多了。病我不?治了,疯癫半辈子,我想体体?面面的走完剩下的路。下?辈子我不?当你?妈了,碰上我这样的,你?跟着遭罪。

闺女,这一生,你?也?辛苦了。”

江连雪的情绪已然临近失控的边界,她好强善斗,红尘颠沛流离,却依然扬起自己高贵的头颅,穷途末路亦无悔无怨。

最后,她微仰下巴,又是百花盛开的鲜艳模样,骄傲恣意的对镜头说:“老娘要去游山玩水了!第一站去云南大理吃吃那个鲜花饼!啊,就不跟你?说再见了,剩下的路,你?自己好好走吧。”

然后她笑意艳艳的起身,身影离镜头越来越近。

温以宁甚至下意识的抬起手?,似乎想要去牵住她。

“咔”的一声细响,屏幕黑了,视频结束。

温以宁的手?抓了把虚浮的空气,终于忍不?住大哭,她双手捂住脸,肩膀颤抖,嗓子眼里都是破碎的哀嚎。唐其琛眼眶湿润,只得死死抱住她,一下?一下?抚摸她的头发,低吟安慰:“那是妈妈自己的选择,她心安就好。”

第二天,温以宁去找了杨正国。

那个老旧小区的门口,他穿着白色短袖衬衫,青灰色的西装裤,正蹲在出租车旁边捧着一碗面埋头吃着。见到温以宁时,他眼神里仍旧有复杂的闪躲情绪,撇了下?嘴角,不?咸不淡的算是打了招呼。不?远处停着黑色路虎,唐其琛坐在驾驶座没有下?来,但他隔着车窗,目光一直定在温以宁身上。

像是一种无声的支撑,温以宁坦然了许多。

她走到杨正国身边,然后也蹲了下?来。

杨正国快速喝了一大口面汤,抹了抹嘴就要起身。

“杨叔叔。”温以宁叫住他,“我想给你?看个东西。”

她把手?机递过来,按了播放键。

杨正国见到画面里的人影,猛地一怔。

江连雪的那段视频从头开始播放,总共也就几分钟,五十多秒的时候,正是她描述杨正国的那一段内容。盛夏十点的阳光威力已经很足,赤烈滚烫的罩在人身上。温以宁伸过去的手?一动不动,细密的汗从毛孔里慢慢渗出。

关于杨正国的内容已经放完,但他依然没有动。视线低垂,有点呆愣,神思仿若陷入了魔怔。直到视频结束,温以宁缓缓垂下?手?臂,握着手?机的掌心已经被汗浸湿。

炎热的空气如蒸笼一般,气氛粘稠腥辣,压的人喘不?过气。

温以宁看了一眼杨正国,看他始终沉默,心里知了趣。大人之间的恩怨抉择本不该由她掺和,而且这件事情上,不?管江连雪有何?苦衷,方式的使用无疑是错误的。杨正国心有怨恨再正常不?过,她只想把江连雪的本心让杨叔知晓。

温以宁站起身往车边走,唐其琛适时下车,从后座将三个大纸袋递到她手?里。温以宁重新回到杨正国面前,轻轻的将袋子放在他脚边,平静说:“杨叔叔,您多保重,以后有事儿要帮忙,我一定尽力。”

说完,她转身走了。

唐其琛替她拉开副驾驶的门,轻轻环着她的肩膀,护着人上车。

忽然,一声声压抑的啜泣传来,起先还在极力忍耐,可悲伤开了个头,便再也?制止不?住了。

杨正国蹲在原地姿势没有变,看着脚边那几袋春夏秋冬四季都备好的新衣服,这个硬朗寡言的北方汉子顿时泪如雨下。

温以宁和唐其琛在H市待了三天,走之前?,两人去夜阑寺给江连雪祈了福。

温以宁给寺庙里每座菩萨殿都捐了香火钱,功德簿上,唐其琛帮她落名,每一个都写了江连雪。

最后,她跪在观音菩萨面前,虔诚恭敬的磕了三个头。唐其琛站在大殿外面,静静的陪着她。直至下山,他也?没有问她许了什么?愿,青灯古佛,红尘如烟,世间境遇大抵如此,风雨无定数,有缘才能聚首,福祉与劫数都是命中注定。

回上海的路上,温以宁开车,唐其琛一路电话有点多,好几个越洋长途全程英文交流。温以宁路过服务区的时候停车上了个洗手?间,回来时,就见他已坐在驾驶位上,戴着黑色墨镜,一手?搭着车窗沿子,一手?按着方向盘,对她说:“我来开,你?休息一会。”

夏日烈阳充沛饱满,像一块天然的反光板,唐其琛置身其中,周身都发着光。温以宁太喜欢他戴墨镜的样子,张弛有度,五官都是立起来的,让人过目难忘。

上车后,她抿着嘴挂着笑。

唐其琛转头看她一眼,“嗯?”

温以宁不?吝赞美,“老板,你?帅。”

但唐其琛并无太多悦色,发动车子,单手?拨了一圈方向盘倒出车位,不?咸不淡的回了句:“帅么??”

她点头,“帅。”

“那你还不?把我收了,留着再过一个没名没分的年吗?”唐其琛语气平平淡淡,细听之下?,竟然含了点点委屈。

温以宁扭头看窗外,假意什么?都听不明白。

习惯了她这个回应,唐其琛也?谈不?上失望。他明白她的心思,守着一年之约,不?管结局如何?,总是想为江连雪尽点孝心。

小哥儿和小朵儿在香港要待到八月末,不?止景安阳和周姨,香港那边年轻辈儿的弟弟妹妹们都经常给唐其琛发来小视频,俩娃半岁多了,五官轮廓越发清晰,小哥儿长大了些?,反倒不?是特别像妈妈了,挺翘的鼻子与唐其琛如出一辙。小朵儿头发浓密,睡醒之后宛如愤怒的小狮子,双眼皮漂亮,眼睛宛如紫葡萄,眉间神色倒隐约有着温以宁的影子。

到汤臣一品的公寓时,唐其琛停好车,坐在车里看了视频好久,最后得出一个结论,“我还是决定喜欢妹妹多一点。”

温以宁当时就给听笑了,斜他一眼,“幼不幼稚啊。”

到家门一关,唐其琛就充分展示了一个奔四男人的幼稚一面。他这人真是有点执念,对性|爱姿势有自己的喜好。温以宁大腿根疼的厉害,老了要是得风湿,估计都是被唐其琛给掰的。生完孩子后,两人的二人世界倒是没太大差别,晚上没应酬时,唐其琛都按时回家,要么?处理一下?工作,要么?就陪她出去逛逛。

两人感情表现出来的倒不?是特别浓烈黏糊,平平淡淡的,细水长流,节制悠长。

折腾了半晚上,两人都是气喘吁吁的软了下?来。温以宁趴在他身上,汗水顺着额头斜出一条痕迹,一滴聚在鼻尖。唐其琛舌头一碰,像是蝴蝶翅膀的亲吻,勾的温以宁浑身过了电。她的食指在他胸口画圈儿,最后问:“猜我画的什么??”

唐其琛闭眼休息,身体内愉悦的余波仍旧隐隐轻震,平声应答:“狗。”

温以宁笑得肩膀颤抖,在他怀里拱来拱去。

唐其琛在她屁股上欲念深重的掐了一把,慢条斯理的说:“看来是还有力气。”

被毯一滚,床垫微塌,温以宁瞬间又被他压在了下?面。

卧室里淡香温情,爱意汹涌,暖黄的灯光投射在灰白的墙上,光影荡然旖旎。

次日六点半,唐其琛的生物钟一向?准时醒来,床边却是一空,温以宁竟然比他还要早。她已在厨房做好了早餐,正把打熟的豆浆倒出来。回头看了他一眼,笑容温淡,“起了啊,去刷牙洗脸吧。”

唐其琛倒是听话,没多久叼着牙刷又走了过来,“怎么不?多睡一会?”

“昨晚忘了拉窗帘,光线好亮,醒了就睡不着了。”温以宁边说边把豆浆端去餐桌,擦肩而过时,一缕热气豆香从唐其琛鼻间蹭过。

“早上周姨给我发了视频,小朵儿和小哥儿正在公园遛弯,你?闺女可喜欢花了。”

唐其琛洗漱完,刮着胡子走出来,接过她递来的手?机看了看视频,小朵儿咯咯笑,他也?跟着一块笑,嘴角勾着一小抹弧,温情宠溺。

温以宁坐下?吃早餐,说:“上午我要去一趟图书馆,车给我用吧,等下?我跟你?一起出门,先送你?去公司。”

唐其琛喝了口豆浆,“好。”

早餐后他去衣帽间换衣服,温以宁适时走过来,帮他挑了件白色的衬衫,“喏,这个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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