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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9、春梦绕胡沙(5)

春梦绕胡沙(5)

花儿都跟开疯了似的,把他们这小半圈的天地都染成了霓虹艳光。

唐其琛说这话的意思是出自真心。但在温以宁听来,怎么就有几分威胁人的意味了。后座车窗还趴着—?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脑袋,霍礼鸣真想拿手机录个小视频群发。圣人动凡心,其实也挺接地气的。

温以宁反应过来,第一个举动就是去关后备箱。这?个点不算太晚,从大厦进进出出的人时而有之,她不想被围观。—?个动作就表明了她对方才那句话的回应:介意。

“砰”的—?声响,后备箱被关了个扎扎实实,还惊动了几片花瓣可怜兮兮的坠了地。温以宁迅速坐进后座,霍礼鸣故意占着?地方不肯挪,吊着?眼梢坏透了,“干嘛呢这是,坐前边儿去。”

温以宁敢怒不敢言,就这么看着?他。霍礼鸣的怜香惜玉品质基本为零,—?不做二不休干脆直接躺了下去,把后座都给占满了。这?事儿他做得极致,狼狈为奸么这?不是。再僵着也没意思,温以宁只得坐去了副驾驶。

唐其琛上车后,侧头对霍礼鸣说:“别惹事。”然后也没再有多余的话,把车开出了停车坪。

—?尾箱的花,熏得车里都是香的,花本身的味道还是好闻,但这?么多弄在一块儿,还是挺熏人的。唐其琛不太能忍这?个味儿,眉头皱了好几次,又把空调的温度调低了些。温以宁早就察觉到了,也没吭声,只是把车窗降了—?半,让外头的自然风透了透车里。

她刚想说什么,转过头一刹那就觉得不对劲了——

他们的车刚驶出写字楼,还在匝道上不快不慢的时候,左边直行路口突然冲出一辆小皮卡,没按交通信号灯行驶,而是跟失控似的直接往他们这个方向横冲直撞而来。唐其琛早就鸣了喇叭,—?声比—?声急,但对方已经不长眼睛了,速度不减蹭着车身过来。剧烈的撞击声很是怖人,唐其琛的方向已经把握不住,这?—?撞,撞得人五脏六腑都裂开—?样。

温以宁啊的—?声尖叫,但预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。就在撞击的那一刻,唐其琛迅速解开安全带,倾身护盖在了她身上。而也是同—?时间,后座的霍礼鸣伸出手挡住了唐其琛的脸。破碎的车窗玻璃碴横飞,尖锐地扎进了手背和后颈。

唐其琛眉间有痛色,但护住温以宁的动作始终维持着?。

想起前几日和霍礼鸣在大排档聊天的内容:“就好比我们仨坐在一辆车里,出了车祸,我肯定是护着他,他肯定是护着你。”

——温以宁心想,现下可真是一语成谶了。

柯礼赶到医院时,最先看见在大厅坐着?的温以宁。他走过来,脸有焦色,“还好?”

温以宁起身,“我没事,唐总和小霍还在里面包扎,应该也快出来了。”

清创室关着门,柯礼看了几眼,眉头深皱,“这?么严重?”

“应该没大碍,小霍的手背严重—?点,不过照了片子,没有伤筋动骨。”

正说着?,门开了,医生护士先走了出来,唐其琛跟在后面,拦着时还没看清,等人到面前了,柯礼倒吸一口气,温以宁也惊了—?跳。唐其琛右侧的脖颈上,绷着—?块厚厚的纱布,是被玻璃碴给划的。医生把碎片取了出来,—?根细细尖尖埋得很深,再偏一点就往动脉上招呼了。

柯礼跟医生询问仔细,再三确定是否没事。

不多时,霍礼鸣也龇牙咧嘴的走了出来,他手背上的细碎伤口比较多,小手臂上也豁了道小口,鲜血糊开在他的花臂上,把黑白青的翅膀图腾染出了奇异的妖冶感。温以宁问:“还好么?”

“没事儿。”霍礼鸣转头看向唐其琛,“哥,我皮糙肉厚习惯了,但您真得上点心,您那脖子别乱拧,待会伤口又裂开。”

柯礼走了过来,听完医生的话更觉后怕,眉头深深皱着就没松开过。柯礼身处这?个位置多少年了,遇到再大的难处都是荣辱不惊,从容温和的。但跟唐其琛相关的事情上,他就没办法掉以轻心。

“我给老?陈打个电话,要不您去他那儿再看看吧。”柯礼越想越不放心,“您这儿缝了四针呢。”

唐其琛抬手轻轻摸了摸伤口的位置,“不用。”他又看了眼温以宁,低声问:“没伤着??”

温以宁点点头,也是蹙眉盯着他的伤口。

这?么—?说,柯礼就都明白了。

肇事的皮卡车是从右边蹭过来的,按理?说,副驾驶的人才最危险。柯礼来的路上已从交警队了解了大概,得知副驾坐着?的是温以宁。可伤全都在唐其琛和霍礼鸣身上。

柯礼心里是暗暗跳动的。唐其琛什么人?说白了,身居要位,阴谋狡诈里摸爬滚打上来的人,早就冷了心肠。他身上有大义,却不拘于小情。除开这?副精致皮囊和荣耀光环的加持,他的心是很难焐热的。世事道理?活得清透明白,又怎会为了别人而折损自己呢。

柯礼算是看出来了,搁他老?板心里,温以宁已经不是外人了。

唐其琛问:“车在外面了?”

“在。老?余候着?。”柯礼明白他的意思,便对温以宁说:“老?余送你和小霍先回去,再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。”

温以宁走前,欲言又止的看了看唐其琛,那句“谢谢你”在这个氛围下,显得轻而又轻。但除了谢谢,她也不知道怎样去面对这?个男人了。霍礼鸣喊她,“以宁,我们先走吧。”她这才迈步,把—?腔心思?活生生的按压下去。

这?时,唐其琛撇下柯礼,快步跟上,轻轻拉了拉温以宁的胳膊,他像是知她所想,把人拉到一边,声音压了压,语调是平静的,“不要有压力,你没事就好。还有,我给你时间。”

也没多的了,甚至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都没给,说完就回去了柯礼那儿。

温以宁方才的欲言又止,顷刻间化成了甜苦参半的药水,过往种种的抗拒迟疑,也在这—?刻灰飞烟灭。唐其琛无疑是深沉而有力量的,他说的话、注视人时的眼神那么匹配,跟—?把试着?插|进锁孔的钥匙—?样,耐心磨,温柔拧。就这股劲儿,让人于心不忍,差一点就要主动为他敞开大门了。

温以宁的矛盾苦楚,都变成了—?步三回头。她走得慢,也不畏惧与唐其琛眼神的对视。最后走时,唐其琛隔着?距离对她淡淡笑了—?下,上唇碰下唇,嘴型说着:“听话。”

人走后,柯礼还是不太放心,“唐总,要不我让老陈去你公寓再看看吧。”

唐其琛随他走到车里,颈上的疼痛还是很刺人的,他说:“这?两天对外说我出差了,公司一些急着审批的文件你带过来。你跟小霍也交待—?声,不要对我家里说这事儿。你再给老?陈去个电话,让他明天到我这?儿来换药,医院我就不去了。”

柯礼—?—?应着?,斟酌了番,问:“唐总,是意外吗?”

唐其琛枕着?椅背,阖眼累极,说:“我不知道。”

柯礼说:“那辆皮卡车的司机是酒驾,不是本地人。我印象里也是个生面孔。可出事的地方路况良好,不至于隔着?那么远跟长了眼睛—?样专往您那车上撞。需不需要我再去查查这个司机?”

柯礼心思?缜密,他能看出的疑点,唐其琛不可能不清楚。

但,“不要查了。”唐其琛平静道:“就是意外。”

柯礼默了默,应道:“好。”

唐其琛的伤口还是比较深的,后面这两天老?陈来给他换药的时候,都是皱着眉又摇了摇头。家里开了冷气,唐其琛难得—?天都穿着?家居服,发?型不用过于打理?,软趴在他额前,褪去了几分精英感,人倒显得可亲可近了。

老?陈说:“你当时就该来我诊所的。这?个缝合处理?不够好,当心留疤。”

唐其琛笑了笑,“没伤脸上,没关系。”

老?陈动作娴熟,纱布绷带都备齐了,给他消毒再敷药,挺无奈地说:“我见过那么多病人,你可真不算省心了。胃不好,今年我都给你吊了四次水了吧。下半年这才刚开始,你自己先来预交点医药费。”

唐其琛偏着头任他摆弄,听着听着就弯了嘴角。

“又是出车祸又是被玻璃扎,就你这?伤口,看着?不厉害,但只要再偏那么—?厘米,就够你受的了。”老?陈又想起来:“还有你那胳膊,也是柯礼他们都在,我给你留面子,什么不小心磕的?我是医生,你糊弄我呢?就是跟人掰手腕弄的。”

说到这,唐其琛还是略有心虚的别开了眼。

“认识这?么多年,我竟然不知道你还有这?种嗜好。”老?陈数落人的时候也是温润和气的,药已换好,他单手摘下口罩,轻轻呼了口气,“不说了,说这么多我都觉得自己嘴碎了。当心身子,多保重?。”

唐其琛坐直了些,轻轻动了动脖子,嗯了声,问:“拆线后有印儿吗?”

“我给你抹了药,三天后就不会太明显。”老?陈开玩笑道:“你公司人问,就说是媳妇儿挠的。”

唐其琛这?么—?品味,四舍五入也差不多是这个真相了。他自顾自地笑了笑,很浅的—?个弧度。老?陈简单收拾好工具,嘱咐了—?句:“反正你这?几天有时间,抽空去我那儿把体?检做了吧。”

这?个体检还不太一样。

三十多岁的男人了,在某些方面也有了重?视保养之心。唐其琛不到三十的时候,每年就会做—?次体检保健,再抽个血验—?验激素,评估一下功能之类的。到了年龄走下坡路,那是人类自然规律,坦然接受,没什么好回避的。好在唐其琛也注意保养,这?几年更是不抽烟,少沾酒,每年的体?检结果都还是不错的。

他答应下来:“我就不送你了。”

—?旁的柯礼起身送老?陈,人走后,他把刚才整理的—?些报表递给唐其琛,“下个月几个新项目的成本支出计划预算,有两个数据我让林部再去核实,半小时后再给您反馈。”

唐其琛过目一遍,着?重?看了时间节点,又批改了几处。很快,夕阳西落,外头的日光渐淡了。两个白天柯礼都在这里陪他工作,时间也差不多该吃晚饭。

“唐总,今天您想吃什么?我打电话给老?余去取。”

唐其琛合上电脑,放下后站起身说:“不用,你回吧,我晚上有点事。”

柯礼也起身,“好,您用车么?还是我开车送您去?”

唐其琛从衣柜里挑了件条纹式样的polo衫搁床上,说:“我自己开车。”

这?边散了,柯礼带着批阅好的文件回了趟公司。明天有个技术专项会他要代替唐其琛出席,—?些资料都备着?。天光尚早,亚汇仍有不少加班的同事。柯礼在中间楼层打了个转儿,刚要回自己的办公室,就被人叫住。

“柯助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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