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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7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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顾香生对太子的印象其实很不错,想想他的遭遇,心里难免有些可惜,但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她,她仅仅震惊了一会儿,就又转移到夏侯渝的病情上去了。

“算了,这种时候的确不适合进宫,张芹去鹤年堂请大夫了,我先过去看看阿渝的病情。”

“我和你一道去!”魏初想也不想便道。

但就在她们快要出门前,却有婢女带着将乐王妃的口信过来:“小娘子,娘子说您的禁足令还未过期,不能出府。”

魏初气乐了:“禁足令明明是昨天的,怎么今天还有效?”

婢女劝道:“您昨夜还想跟着郎君进宫,幸而被拦下来,娘子在气头上,您今日就不要惹她生气了罢。”

魏初:“可阿渝生病了,我怎能不去探望呢!”

顾香生估摸着太子昨晚刚被废,作为近支宗室,魏初此时自然是不好随意出门晃荡的,被人瞧见了又有闲话。

她便也跟着道:“十娘,既然王妃有令,你就听着罢,我先过去看看他,你等王妃同意了再去也不迟。”

魏初只好送她出门:“那你快去罢,我先去说服我娘!”

等顾香生匆匆赶至夏侯府时,张芹已经请了大夫回来,正在给夏侯渝把脉。

躺在榻上的夏侯渝,脸色发白,眉心紧蹙,小小一个人裹在被子里,越发单薄得可怜。

诊金贵倒也有诊金贵的道理,王大夫稍一诊脉,再察言观色,就已经得出肯定的结论:“是伤寒,只怕是先前方子不对症,反倒使病情加重了,将先前的方子拿来我瞧瞧。”

张芹连忙找来之前开的方子,王大夫一见之下便摇摇头:“果然是方子开错了,伤寒也分太阳、阳明、太阴、少阴等等,小郎君这病症,病而少时,起热不退,寝不安,脉象浅淡,若有似无,有时候还会腹痛如绞,是也不是?”

名家一出手,就知有没有,张芹连连点头:“对对,正是这样,大夫您快救救五郎罢!”

王大夫道:“他这病症是伤寒中典型的太阴病,先前的大夫却将其误诊为太阳,我另开个方子,你让小郎君先吃吃看,三帖之后,若是有好转,我再开。”

张芹唬了一跳,听出他的弦外之音:“那若是,若是没有好转呢?”

王大夫没吱声。

张芹的脸色越发白了。

还是顾香生开口道:“张叔你且勿要担心这些没影的事,赶紧让王大夫开了药方抓药罢,阿渝耽误不起了!”

张芹忙道:“是是是,小人糊涂了,大夫您先开方子!”

大夫道:“小郎君先天不足,病势才会如此凶险,需先温中祛寒,理气调中,方子里有人参的话,效果会好一些,不加的话也无妨,但……”

他会如此说,想来也是看见夏侯府的景象,所以事先提醒,也算好意,否则到时候药抓出来,价格一开,张芹他们却付不起,难免耽误时间。

张芹还未说话,旁边顾香生便道:“只管开,只要效果好,大夫不必吝于用药!”

王大夫自然再无二话,当即挥笔写好方子,又让张芹与他一道回去抓药。

除了张芹之外,夏侯府其他两名仆役都是粗使婆子,干不来那些细活,有一个还正在给夏侯渝熬粥,顾香生担心夏侯渝无人照料,出现什么意外,便在旁边帮忙守了会儿,等张芹抓药回来。

夏侯渝面上不显,但发鬓处却是汗津津的,顾香生伸手便摸了一把冷湿,她见旁边有半盆清水,赶紧拧了条帕子给他擦汗。

兴许是舒服了些,原本昏昏欲睡的夏侯渝醒了过来,顾香生发现他一双眼睛也像浸了水的葡萄似的,溢满湿漉漉的雾气,看上去既可怜又可爱,不由轻轻拧了一下他的脸颊。

“香生姐姐……”夏侯渝握住顾香生的手,可怜兮兮道:“我好难受啊,浑身都难受!”

“张叔已经去给你抓药了,你要快点好起来,到时候我带你去放纸鸢,去年你说过要放纸鸢的,结果后来下雨没去成,要是今年再不去,就得拖到明年了!”顾香生诱惑道。

“那是小孩儿玩的,我才不喜欢玩……”他有气无力道。

“香生姐姐,我好辛苦,为什么我生下来就这么辛苦,还总是生病呢……是不是老天爷不喜欢我,想让我早点死?”

夏侯渝语调喃喃,顾香生却听得心头恻然。

那一瞬,她几乎以为夏侯渝在哭。

可再定睛一看,好像又只是因为生病难受而氤氲出来的水汽。

顾香生:“你完全说反了。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,必先苦其心志,劳其筋骨,应该说,正因为你得到了老天爷的看重,所以他给你的所有磨难,只是为了让你日后更加强大。”

“是这样吗……?”夏侯渝面露迷惘。

顾香生笑了笑:“成大事者,会将苦难作为磨砺,失败者才只能将其作为逃避的借口,若是你因区区伤寒而倒下,传到齐国,你觉得还会有人记住你吗?”

夏侯渝吸了一下鼻子,哑声道:“没有了。”

他的生母早就去世了,至于皇帝,一个身强体健的皇帝从来就不会缺儿子,就算他还记得自己有个在魏国为质的儿子,能不能想起夏侯渝的名字,还是两说。

顾香生点到即止,没再说什么刺激他的话,只是轻轻拍了一下他的手:“多睡会儿罢,我等张叔回来再走。”

夏侯渝迷迷糊糊,也不记得自己有没有答应,还是说了什么留人的话,只觉得头还是晕得厉害,视线里的顾香生很快从一个变成两个,两个又变成四个,然后就失去意识了。

张芹很快就回来了,他再三感谢顾香生,又说那钱会想法子尽快还给她,顾香生宽慰了他几句,才与碧霄乘车回家。

到家之后,顾香生没有回小院,而是先去了一趟焦太夫人那里,将太子被废的消息告诉她。

焦太夫人果然还不知道此事,当即就被震住了。

也许很多人心里对这件事的后续发展早有预料,但连焦太夫人也没想到结局是来得这样迅猛。

不管太子是不是真的自请废位,最重要的是,太子之位一空出来,可能就会有新人填补上去。

若放在往日,焦太夫人毫不怀疑这个人选十有、九是益阳王魏善。

但在这次事件当中,皇帝却表现出一视同仁的态度,并未特别偏袒哪一方。

这就使得局面越发扑朔迷离,令人捉摸不透。

最让焦太夫人后怕的是,假如她今天没有事先得知,而等明日皇帝再当众宣布这个消息时,顾经说不定会直接就跳出来,自以为忠直地为太子进言,从而将会为顾家带来滔天祸事。

“你做得很好,四娘。”她揉揉眉心,“回去之后你也不要与任何人说起,既然此事已定,明日自有分晓,我们且看着便是,这等事情轮不上我们插口。”

顾香生乖巧应是。

焦太夫人似乎有心多教她一些,也不着急让她退下,反倒对赵氏道:“你去找个大夫,开个风寒的方子,再抓几帖药,就说我病了,身上难受得很,连床榻都下不了。”

赵氏不由愣住,连顾香生也看了焦太夫人好几眼。

后者神采奕奕,估计出去绕院子走上个十圈都没问题,哪里有半点得了风寒的影子?

但赵氏服侍焦太夫人多年,早已有了默契,闻言也不多问,答应一声便出去办事了。

余下顾香生和焦太夫人大眼瞪小眼。

焦太夫人笑了:“你道我为何要装病?”

顾香生:“与孙女方才所说有关?”

焦太夫人模棱两可地唔了一声。

顾香生只好继续猜下去:“您想避开风头?”

焦太夫人不置可否。

顾香生抽了抽嘴角,只能天马行空继续发散思维。

“太子被废,陛下一定会昭告天下,太子之位立马就变得炙手可热,大家肯定会纷纷上疏推荐新太子人选,益阳王成为新太子的机会就很大,刘贵妃说不定会召见外命妇,游说她们让丈夫或儿子支持益阳王……”

见焦太夫人的表情不像是赞赏,顾香生及时闭嘴拉回狂奔的思路,赔笑道:“阿婆英明神武,深思远虑,非孙女所能及,还请阿婆指点迷津。”

焦太夫人叹道:“这个消息若是确切,最迟明日便有眉目了,我怕你爹一时冲动,在早朝上胡言乱语,所以不得不出此下策!”

顾香生这才恍然大悟:“阿婆不想让阿爹明日去上早朝,又怕直接和他说明白,他反会生出逆反心理,所以让阿爹以照顾您的理由请假不去早朝?”

焦太夫人没有否认:“逆反心理?这词用得倒也贴切。”

顾香生默默擦了一把汗,心想老爹这是有多不靠谱,让祖母失望到连道理都不想跟他讲,直接就下猛药了。

但她也不敢说什么,焦太夫人没有让她离开,她就在一旁看着赵氏把药抓了回来开始煎熬,又看着婢女们去向各房说明太夫人染上风寒的消息。

这消息一传出去,众人自然纷至沓来上门请安探望。

此时的太夫人已经躺在床上,脸上抹了一层粉,神情恹恹的,的确像是病得不轻。

顾香生则在旁边端茶奉水,顺便看戏。

顾经虽然办事不靠谱,但还算孝顺,听见老娘生病了就急急忙忙赶来,还责怪顾香生是不是把祖母给气病了。

没等顾香生回答,焦太夫人自己就咳嗽了几声:“关四娘什么事,你别胡乱怪孩子,是我自己昨夜被子盖得薄,又吹了风,今儿才倒下的。”

顾经关切道:“母亲还请好好保重,这几日就让许氏在您跟前侍奉罢。”

焦太夫人:“不必了,我这几日无法料理府中事务,许氏就暂且代我处理罢,有什么不明白的,你就询问赵三娘。”

许氏诚惶诚恐:“阿家不若让赵三娘来代管罢,儿媳从旁协助便可!”

旁边二房李氏已经跃跃欲试,许氏却是扶不上墙,送到手的大权还想递出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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